放生

*辛月

*一方是动物

*ooc注意




最初的最初。受到诱惑是不好的。道理明白得太晚也不好。辛一路思索,一路沉默。他又被人拎着颈子从院里回到屋里,然后上楼。院子里有猫,但辛不那么怕它们。比起猫,更让他害怕的东西还在后头。


李月龙坐在一个大房间里等佣人上来,带着他要的东西。这房间是为小型啮齿类准备,现在还比较空。他也是头一次接触这种小东西,没有捷径,手法技巧还需摸索着来。辛是典型的街头生物,眼珠转得快,手脚又灵活,有个洞就想往里钻。喜欢花生和栗子。李月龙依着书上写的准备笼子,食盆和跑道,还有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。显然辛不领情。笼门又被咬坏了。这已经是一个星期内的第四次出逃。


虽则如此,守卫并不严密。能给辛找到机会就是显而易见的证据。前面说到,院子里有猫,而辛是啮齿类中格外健勇个体,乐于接受挑战。但主观上的不怕无法逾越客观障壁,辛还是一次又一次被猫逼回大楼门槛内。


这也正是李月龙对他出逃浑不在意的原因。辛对他这种出离的傲慢感到愤怒和恐惧。第一次。也都是真实的。


这个家里也有狗。但是辛不怕狗,只怕猫,怕猫还像前几次那样神出鬼没地过来把他按住,再松开爪子,再按住,再松开。如此三番。虽然尖爪没有伸出来,但脚垫软肉足够让他窒息了。辛一度认为这些猫和李月龙是一伙的,甚至有可能李月龙是其中一只猫变的,只是伪装成人。


这么一来,笼子倒还成了唯一安全的地方。辛对这结论很不想承认,看着佣人把啮齿类清洁泡泡倒进水池时这种厌恶终于到达顶点。到这个家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被洗去全部油污,但李月龙吩咐每一次抓到都要重新做一套清洁流程,包括嘴巴也要洗,避免辛吃到不干不净乱七八糟的玩意儿——还是杀了他吧,这周都做四次了。


最后送到李月龙手上的是一只喷香软绵的小老鼠。辛不做任何挣扎了,看着李月龙打开一张精致小躺椅,把辛仰面朝天放上去。那慈眉善目微笑,和公主电影里后母如出一辙。他把食指中指相叠,一起搭到辛的肚皮上,轻轻柔柔来回搓弄,把腹部软毛弄得全都立起来戳着指尖——这算是他最喜欢对他做的事。除却第一回,辛就老老实实地,不咬也不叫,任他这么摸。不知怎的,他在这时是一丁点威胁也感觉不到的。


狗可以看家护院,猫就养尊处优——那是猫的特权。唯独你——我还不知道能拿你来做什么……李月龙小声开口,比起问话,更像自言自语。但就算是问话,辛也给不出答案。他以前都是为自己而活,哪里能填饱肚子就去哪里,什么高兴就做什么。为了别的什么人——这是从来没想过的。再者说,他是莫名其妙被抓来关在这儿,这都还没跟李月龙算账,遑论给他提供什么好处了。


不过李月龙的茫然,辛也是真的看得出来。他会亲自来喂食,换水,梳毛,挠挠肚皮,再自言自语一番。这在辛看来都是最没用的事,纯属浪费时间。听说这栋房子里每一只动物都有属于它自己的职责和位置。我只是一只下水道里冒头的老鼠。不是我还会是其他人。能拿我来做什么啊。辛打开笼门,去到镜子前照着,觉得越发看不清楚了。


辛不再逃了。但也不是真心喜欢他那个笼子。他开始记住食物和水每天在什么时候送到。有一天辛在打开一半的仓鼠球(这个仓鼠球他也不喜欢,尾巴是放不下的)里躺着假寐,从他这角度睁开眼就能看到墙上的钟。他瞟一眼,算计着今天的零食时间快到了——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。意识到这点,辛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失,从塑料球里弹起来,朝门那边看。


平常都有的上楼声音今天没有来。


辛定了定神,打开笼门跑出去,在桌子另一头的台历上看到今天的日程:湘塘十里33号。由某某陪同。辛想起来,这个地址他也听过,住着远近有名的大夫,但轻易不出诊,须得病患亲自登门。


噢。李月龙身体不好。


而且他今天不在家。


辛想起很多细节,包括他隔着栏杆递进来的啮齿类专门营养饲料,和他揉自己肚皮时带着药味的手指。


可那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

机不可失时不再来。想通一件大事进而作出决断只需三秒不到。辛默默走回去把笼门阖上,他这次要选一条安全点的路线,来到窗边顺着排水管爬上去,在屋顶碰上落脚的喜鹊。从未来过如此高处,辛感到心脏砰砰,有种不正常的热。猫不会到屋顶上来。至少李月龙的猫不会。默念完这句话,他觉得平静不少,便抱紧了喜鹊的腿,很快跟着鸟飞得没影了。


回到鼠群,辛几乎是立刻投入到以往的生活模式中。没有吃食就自己去找,反正他原本就是这么做的。同伴也没苛责他,幸运不需要苛责。


听说那栋房子物尽其用。物尽其用,这你明白吧?那个人类会给他抓到的每一只动物一个可以利用的理由,直到它死为止。甚至是他自己。商人果然不做亏本买卖……真是个魔鬼。延泰贴着辛的耳朵说。下次看到一定有多远躲多远。别走神,你听到我话没有啊?


街上的流浪动物渐渐绝迹,也不知究竟好事坏事。啮齿类应当不算流浪动物,它们是天性使然。辛已经很少想起那栋流言中的房子,他自己也曾深入。李家的人偶尔还是能见到,明明目标不多,大有赶尽杀绝之势。他们还在找什么呢……都已经是秋天了。延泰小声嘟哝。辛从一个包装纸盒里探出头,看街对面停着那辆眼熟的车,茶色玻璃之后那双眼睛里的茫然,隔了几个月也依旧还是茫然。李月龙上个星期接近一条狗时,不知怎的被咬到了手,狗也逃了。结果那狗除了一道伤,什么也没给他留下。虽然针是打了,但创面处理还是难题——他凝血不好,至现在也还长不平,总渗血。为这个原因,李月龙才很少亲自出面接触动物。


李家又要出门搜寻动物——不知几手的消息流传到鼠群,辛忽然想来看一眼。


他们可能有一刻对上了视线,也可能是别的缘故,李月龙久睁不闭的眼睛忽然眨了一眨,打开车门来到路边张望。辛趁机看向他的手——果然缠着厚厚一层白布。


这几秒钟里,李月龙彻底看到他了。辛很确定,因为那种微笑,很像后妈——这词好像相对无情,实则贴切非常,温柔里藏着危险……辛想起很多已经远离他生活的物品,想起笼子和猫。


他正欲叫上延泰找机会不动声色离开,忽而听见李月龙说了一句:这边也没有。我们明天再去别处找找。


他一声令下,街道在半分钟里安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
辛想:这是都结束了的意思吗?这事彻底和他没关系了?


可是越不让人去想一件事,反而要想,而且是第一时间想。


他就想到那栋房子里漂亮的小笼子,喷着香味的饲料和干净的水。除了这些都不准碰!不过以上那些通通和他无关了。


辛以前都是为自己而活,哪里能填饱肚子就去哪里,哪怕吃垃圾也没关系;什么高兴就做什么,哪怕钻下水道也没关系。为了别的什么人,这是从来没想过的。但是李月龙走了,这些约法三章都不作数了。于是他又去吃垃圾,钻下水道了。


-Fin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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